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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霜帝国,修鲜城枫叶镇,南三十里处,有一山,名曰无皋山。
无皋山上碧草青青,古树参天,山峰之间烟岚云岫,随着红日初生,更添霞雾缭绕。
大山之中鲜有人烟,山顶上空常有一片片白云飘过。
白云深处有一院落,有户人家结舍于此,宛若空谷幽兰。
院子四周是一圈篱笆,篱笆里搭盖了几间茅草屋。
篱院周围有几株凤凰树环绕,树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一眼望去,莹然如火。
草屋陈设甚是简陋,屋子里只有简单的床铺,水缸和生火做饭的器具。
院落的一角有一小房间,小房子中央放置着一些打造农具的器械,角落里是已经打造好的犁锄等农具,农具打造的简单古朴。
屋内各种置具摆放的也都很整齐,一切错落有致。
院子里种满了花草,院子后面有一棵梨树,满树梨花,或艳压枝,或随流水。
平日里小院炊烟袅袅,鸟语花香,院子不远处时常还能听闻到呦呦鹿鸣。
茅草屋里住着的是一个老者和他的儿子和儿媳,还有一个蹒跚学步的稚童。
老者长袍宽袖,一身粗布衣,衣着虽然简朴,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有飘然出世之表。
老者之子长相俊朗,仪表堂堂,不但身材魁梧,而且心灵机巧。
儿媳看起来也是浅淡春山,温婉尔雅。
老者平日里给一些山下的村民打造农具,儿子伐木丁丁,砍劈枯藤,担柴易米,儿媳每日打理田园,生火做饭,缝补家务。
一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鸡犬相闻,其乐融融。
日出,草庐里一行炊烟直上青云,
夜晚,月光轻落,晚风清来,堂屋窗外,夜虫唧唧,
春日里梨花压枝,嫁与东风无人问,山脚下的牧笛杨柳,恰也惊扰了午后的酣梦一场,
夏日里绵绵雨后,庭院深深泥土香。
秋叶落满篱院,一阵风起,天地也变得枯*饮红,令人沉醉。
寒冬腊月,流年深雪,闲下来的时候,父子二人自山中寻一些野味,沽酒一葫,升起篝火,对月邀饮,喝到兴起,也会放声高歌,歌声清列,可断山石。
篱院深深,雪满深山,远处皓月当空,星光点点。
其实人生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被人们真正体会到它的美好,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但人们往往会被世俗中的诸多事情所羁绊,而忘却了去自由的享受蓝天白云,高山流水。
村民们并不知道老者正是世上 的铸剑师。
老者姓卫,无人知其名讳,因其善铸剑,人称卫冶子,实乃当世 名匠。
父子二人打造过不少当世名剑,每一把剑都可以流传千古,当今名仕皆以拥有一把卫冶子铸造的剑为荣。
怪不得世间一下全无卫冶子的音讯,无数王侯将相,风流雅士寻其不得,原来老者已是归隐山林,一家人避开尘世,远离名利,做起了躬耕山林的垄亩民,过着平淡的田园生活。
布衣暖,菜根香,山中日月长,他们渐已习惯了山中的岁月,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2
自古至今,无数黎民百姓如蝼蚁般被历史的车轮碾压。
在波浪汹涌的历史长河里,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
即便是英雄豪杰,在历史的巨轮前也是无助的,这种力量就如同像奔腾的大江大河一样,不可阻挡。
木秀于林,术高于人,名满天下之士,反而愈难独善其身,不管你是居庙堂之高,还是身处江湖之远。
一日风雨萧瑟,却见一派征尘,远处一队车马朝着篱院而来,远远望去,只见旗带飞舞,幛幡掩日。
车马停在了篱院之外,只见执事成行,车辇上缓缓走出一人,此人面如满月,丰姿俊秀,一身锦衣华服,头上金叉束发,反倒显得多了些庸俗之气。
此人正是雪苎,乃是兵师凤七大人之徒,自凤七大人归隐之后,他虽年纪轻轻,却已是帝国的 兵师。
雪苎身后乃是四员神将:
最左手是一蓝衣青年,姓宫名臣,身背七尺长弓,超然而立。
只见宫臣满头银发,衣着华丽,神貌非凡脱俗。
其身上所背之弓乃上古神兵,名为震天弓,需要天生神力才能拉动。
这把神弓,弓身乃是神匠殷般,用血龙木打造,比玄铁还要坚硬,看似有千斤之重,实则却比普通木材还要轻巧,弓弦乃是用一根黑龙的脊筋制成。
此弓不畏冰火,刀剑难伤,轩辕*帝曾用此弓大破蚩尤。
第二位乃完颜烈,其身长九尺,皮肤蔚蓝,龙眉虎目,大耳有轮,望之俨然,使一把巨斧,力大无穷,无数人曾被其斩杀于斧下。
斧头紫电闪闪,斧刃阔五寸,柄长七尺,重千斤,大小可以随意变换。
此斧名曰“天钺”,乃上古神兵,为当年周武王之遗物,传闻武王攻克商朝之后,用天钺斩了商纣王的头颅,悬于太白旗上,岁月更迭,这把神兵战斧不知道何时落到此人之中。
第三位姓江名落,是一个温文儒雅的白面书生,使用一件奇怪的兵器,兵器也是上古奇兵,名为禹王槊,此乃天外玄铁所铸,全长九尺,后端是一根铁棍,铁棍的前端有一只手掌,掌心握有一笔,两指前伸,象征着执掌权衡,此兵器沉重无比,重八百斤,非凡人可举。
第四位姓李名唐,李唐乃当世 名枪,此人一身银甲,手中一杆亮银枪,胯下一匹雪白马。
马名骕骦,四蹄立处,高有六尺,羽如练之白,高首而长颈,四蹄踏雪,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如白帆逆流。
其枪名竹叶亮银枪,采用极寒之地的寒铁打造而成,长一丈零三寸,枪杆长九尺,枪头长一尺三,枪身有龙鳞云纹,枪头细长如竹叶,锋锐无比,可破神甲。
舞动时,如寒星点点,又似银光出海,雨莫能入,触之必死。
传闻是炎帝的武器,后来在炎帝和蚩尤的大战中,这把枪就下落不明,在西汉时期为武帝所有。
白马银枪勇猛异常,每战必先,曾只身一人手持单枪,深入魔域千里,饮马翰海,千*万马之中,往来自如。
雪苎见到卫冶子,稽首一拜,说到:“老师一别几载,王上甚是牵念。你身在东篱南山,闲情逸致,却让我们一路寻的好是辛苦。”
卫冶子道:“雪相折煞老夫了,老夫和你师尊凤七一样,早已经是乡野之人。你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而来,若不嫌弃,喝一口粗茶歇歇脚,就请回吧。茅屋粗陋,也招待不了贵客。”
雪苎道:“晚辈此次大费周折而来,可不是为了找老师喝茶。
常言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老师虽归隐到这深山之中,日诵“*庭”,悟道修真,也应听召。
我此次正是奉圣旨而来,武王命老师打造一柄绝世之剑,以助王上早日一统天下,也是造福中土大陆尽早止于战火。”
卫冶子说道:“目前老朽只为山下的村民打造农具,铸剑手艺已经生疏,怕是难以担此大任。”
雪苎道:“老师不必过谦,我和四神将作为监*,一切所需,但听从老师差遣,六月之后交剑。老师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孙考虑。”
雪苎说完,眼中一道寒光望向卫冶子身后的稚童。
有一种人内心有可怕的邪念,只是这种邪念没有被袒露出来,而是深藏在所谓的诗意的外表之下,这种人极为可怕。
雪苎正是这一种人,其言下要挟之意,已然明了。
卫冶子道:“帝国八神将来了四人,也是高看老夫了。”
卫冶子只得答应打造 一把剑。
3
卫冶子和儿子卫村栩踏遍五山六合,于山深处,峡谷间,一溪涧下发现一寒潭,寒潭水声潺潺,雷鸣隐隐。
月光下,水面常有寒光闪现。
卫村栩潜入寒潭底部,沿寒光寻去,发现一块亮石,石头晶莹剔透,寒光逼人,取出水面,寒光照亮山谷,石块侧面一道道剑痕,仍清晰如昨。
石块旁另有一天外玄铁,遗落与此,铁英和亮石俱现,一切莫非天意。
寒铁乃当年上古年间仙魔之战时,遗落于此。
溪涧尽头,有一棵老树,老树虬根盘结,苍髯直上,冠盖蔽空,呈飞龙状,常有凤鸾栖枝。
卫冶子和儿子在树下,依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挖了七口井眼,并用巨斧凿开无皋山之石,将寒泉引入井中。
那日天降双虹,卫冶子父子二人,打坐于老树之下,静心明志。
二人从天羽山求得天火,以山隘为炉。
封炉数日,只见炉中初现黑浊气,后依次为*白气,青白气,最终炉火纯青,化作一团纯青之气,直上云霄。
开炉之日,紫气冲于牛斗之间,竟引得天雷而来,天空中一道巨大的闪电,仿佛要劈开这方天地。
卫冶子后以寒潭之水淬剑,并以亮石磨剑,经数道工序,前后历时半载,剑终乃成。
剑成之日,天空中落下七个寒芒,隐入剑身之中。
卫冶子持剑挥舞,只见白光贯天。
剑炉旁的老树也沾染剑之灵气,竟然化做飞龙,破空而去,飞龙在天,扶摇直上,一声龙吟响彻空谷,声闻于天。
众人无不惊奇。
4
这日只见乌鹊南飞,卫冶子父子二人随雪苎携剑入宫,交于王上。
临走时,卫村栩叮咛妻子浅念:“我此去如若不归,你要独自抚养轩儿,待儿子澜轩长大之后,让他去云龙山找凤七大人。”
皇城,大殿之上,武王见到宝剑,喜于颜表,大赞到:“此剑真乃神兵也。”
王上说到:“但愿此剑,可助让我杀尽百万兵,踏平中土大陆。”
卫冶子说道:“我铸造过六把剑,每铸一把剑,然则心中邪念变增一分,所以我决心归隐山林,打造农具,只为除却心中邪念。
这是我铸造的第七把剑,此剑名曰龙鸢。”
卫冶子又谏言到:“昔日赵王喜剑,庄子以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三剑谏言。如今老臣以古谏今,还望王上可以执天子之剑,广施仁*,福泽天下苍生。”
武王却厉声说到:“我只需要一把剑,那就是霸者之剑,杀戮之剑,这样才能助我早日一统中土大陆。”
武王突然面露杀意,厉声说道:“此剑虽完美,但是血性不足,没有杀气,雪兵师曾说,剑饮铸剑人之精血后,会杀意剧增,孤不知真假,就让你父子二人的精血来献祭此剑吧。”
只见寒光一闪,二人已经尸首分离。
自古慷慨悲昂之士,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仁者之剑变成了嗜血之剑,宝剑通灵,龙鸢剑发出一声嘶鸣,响彻皇城。
只见红光映满宫殿,天地间似乎也变得饮红。
武王面色在血红的宫殿里也变得狰狞,令左右人胆寒。
后十载,武王携龙鸢剑驰骋沙场,一统天下,但其愈发喜杀,左右小有过失,必置于死,人皆恐慌。
5
中土大陆南端,天水尽头有一山,名为云龙山,山上有一隐士,自号云龙山人,山人一身宽袖白袍,衣衫上绣有鹤纹。
山上有一山亭,名曰放鹤亭。
鹤群或翔于云际,朝夕千里,或立于陌田,闲云野鹤不问天。
云龙山下,一路杏林三十里,春雨落后,一树杏花开。
一阵风来,满树杏花飞落,山间溪水流觞,无端忙煞看花人。
山中竹林深处,有一草庐。
一日清晨,山人在草庐外抚琴,忽然琴声里兀自多出一丝破空之音,山人微微睁开双眼。
草庐外不知何时站立了一个少年,少年布衣如雪,相貌青秀,但眉宇间却隐有一丝悲伤之意,似有一段无从诉说的过往萦绕于心。
少年正是卫冶子的孙子,卫澜轩。
云龙山人正是昔日帝国 兵师凤七大人。
云龙山巅,凤凰树下,有一石台。
石台之上,有一古琴,古琴通身漆黑,琴枕处有梅花断纹。
有一素衣少年每日抚琴于石台之上。
少年纤指如玉,琴声悠扬清澈,身后落英缤纷。
少年正是卫澜轩。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少年引商刻羽,杂以流淽。
三载已过,少年左手吟猱灼注,右手八法,按音细微悠远,余韵难绝,泛音清冷入仙,天籁不复,散音松沉离宫旷远,如太古遗音,少年虽秦艺臻熟,却难再上层楼。
凤凰树下,凤七大人飘然而至,逍遥如仙,凤七对少年言道:“你琴技已有所成,但仍未得其理。”
少年拱手请凤七大人指点迷津。
凤七缓缓而言:“你弹奏高山流水之时,要想象自己即是高山流水。”
少年闻之有所悟,于高山之间随波逐流,琴音起,空山鸟语,纷至沓来。
又三载,少年复见凤七大人,凤七却言,仍未大成。
凤七告诉少年:“要忘却高山,心若自由,焉去管在何处,要忘却流水,心中却有离殇。
如当年云中子见纣王所言,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云散则皓月当空,水枯则明珠出现。”
又三载,卫澜轩琴艺终而大成。
琴音再起,小天地而隘六合,与造化竞奔,游神于冲虚之外,使物我两忘,与道同化。
九年间卫澜轩亦每日练剑。
凤七告诉卫澜轩,上古兵师孔周曾言,剑之境界分为三层。
层为宵练境:方昼则见影而不见光,方夜见光而不见形。其触物也,然而过,随过随合,觉疾而不血刃焉。
此乃剑形,按剑道守习之状。
第二层曰承影境,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
此乃剑意,闻剑通灵,已经初入剑道之门。
第三层乃含光境,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此乃以剑入道,剑道合体。
前两层境界,剑仍然能使人感受其存在, 一层含光境,已是剑隐于无形,因其无形,而无所不行。
6
山中岁月,冬去春来,不觉间,十载一晃已过。
昔日的少年也已经长大成年,卫澜轩容貌愈发清俊,眼眸更如清泉,飘然有绝世之姿。
卫澜轩站立山巅,眺望远方,负手而立,任凭衣袂和长发在风中飞舞。
雨落,竹叶轻雨。
草庐外,卫澜轩在雨中而立。
卫澜轩要下山了,他是来向凤七大人告别的。
十年里,凤七大人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了他。卫澜轩悟性甚高,不论琴艺还是剑法,均早已在凤七大人之上。
对于卫澜轩来说,凤七大人算是自己的师尊,却又更像是自己的爷爷。
有些人是来不及道别,有些人却是不习惯说道别。
凤七大人在草庐之中并未现身,卫澜轩也没敢推门进去,只是在雨中站立,任凭雨水里包含着眼泪从脸颊滑落。
草庐里传来的是送别的琴声,却见一滴眼泪落在纤细的琴弦上,又溅回到空中。
草庐外的风雨声变得更紧了,青竹摇曳,声声青音入耳,竹林里的一切仿佛变得虚实相生,似有若无。
卫澜轩的身影也杳然消逝在这片青色烟雨之中。
天高云淡,山林静远,一切终归于青平。
7
下山之后,卫澜轩背负古琴,驾鹤而行,游览中土大陆名山大川。
那是一片山谷,从高处往下看,是一片格桑花,格桑花漫山遍野,开满山谷。
卫澜轩落鹤于此。
格桑花深处,却见一婀娜多姿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就像一只蝴蝶迷失在花丛中。
卫澜轩不由盘膝而坐,弹奏起古琴,少女被琴声吸引,转身回头,却见一年轻男子,白衣如雪,满目无邪。
卫澜轩见少女回头,脸色一红,不由得琴声凌乱。
少女嫣然笑出声来,秀色空绝世,说道:“你琴声优美,但其中却透露着悲伤,似有一段无从诉说的过往。”
两人初次相遇,却又像是认识已久,两人从开始的拘谨到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
少女问到:“这是你的白鹤吗,好想驾它翱翔于天地间。”
卫澜轩说到:“这白鹤性情高冷,不知道能否愿意。”
白鹤却像是猜透了主人的心思,还未等主人开口,已经落下了双翅,等待少女上去。
两人一起跨上鹤身,白鹤长啸一声,扶摇而上,一下就到了云端之上,少女抱着白鹤,又是害怕又是兴奋。
两人驾鹤而行,随遇而安,到了风景秀丽的地方就下来驻足欣赏,两人也曾泛舟而游,抚琴高歌。。。
凤非梧桐不栖身,鸾不见同类不鸣。
两人在琴声里,如同鸾凤翱翔于天地间,在一瞬间,仿佛能够体会到世间的永恒,不似在 ,一曲落,已不复再。。。
才几天过去,两人却像是在一起经历了很久的人生,仿似回转三生三世。。。
他们还驾鹤飞到了天羽山。
天羽山有一种奇特的鸟,名叫火烈鸟。
卫澜轩对木木汐说:“传言火烈鸟等到羽翼丰满之后,就会一直向大荒西飞,只为在大荒深处的赤炎山让天火将自己的翎羽点燃,进而把天火的火种带回天羽山。
火烈鸟最终在天羽山燃为灰烬,绚烂的死去。
一只只燃烧的火烈鸟,如流星般划破星空,照影的漫天星河如夏花般烂漫,夜空中的一声声啼鸣,肆意盎然。”
有人说这啼声里有爱恨,有悲伤和浪漫,让人怜悯而又向往。
有很多人何尝不是一样,他们厌倦空乏,向往自由,肆意地挥洒青春,为了爱与追求,如同这火烈鸟一般,直至在年华中燃尽自己灿烂的一生。
大荒西经中有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不周山终日酷寒,长年飘雪。
传言不周山的另一边就是仙阙,但是整个山脉蜿蜒万里,云雾出于其间,似乎从来没有人能够到达山的另一端。
两人一直飞到了不周山的尽头,方才驾鹤而回。
分别的那天,木木汐眼睛湿润。
木木汐对卫澜轩说到:“我叫木木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哽咽着说到:“我叫卫澜轩。”
卫澜轩为木木汐弹奏了 一首琴曲,卫澜轩说:“这首曲子的名字叫:低一点的天空,能不能不去眺望远方的云,闭上眼睛,我的心里有低一点的天空。”
木木汐听完放声大哭,奔跑着离去。
跑远了,少女忽回头看去,却见少年仍站在原地,她心里是多么希望卫澜轩能够追上来,抱住她。。。。
木木汐朝向卫澜轩大声喊道:“卫澜轩,我们还会再见吗?”
卫澜轩并没有回答,望着木木汐离去的背影,再也抑制不住眼泪。
他从来没有过朋友和喜欢的人,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吧。。。
8
皇城,东南隅,车马繁喧。
有一青年,一身布衣,执古琴,盘膝而坐,琴音一起,天花乱坠。
寻常百姓听得入神,有不少修真者听得琴音后,证悟大道。
琴音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少年早已信步离去。
路人犹难从曲中醒来,恍如隔世,如梦一场。
少年一曲清绝天下。
王上听闻,宣少年十日后进皇城大殿演奏琴曲。
无忘峰之上,有一山亭,亭檐上有一匾额,上书“河洛弈隐”四个大字。
山亭两旁是一副对字:“天元周天,仙机不复,黑白四方,入道通玄。”
山亭年久失修,匾额字迹斑驳,但是依然可见笔势非凡,奇妙高远。
亭中有一棋盘,不知何时有之,岁月蹉跎,人们似乎忘记了棋盘的存在,春日落花,夏日落雨,秋日落叶,冬日落雪,唯有棋盘上的道道棋痕若隐若现,惯看春秋。
棋盘前不知何时端坐了两人,棋盘一边是千机老人,老者一身灰布衣,宽袖大袍,飘然若神仙之姿。
棋盘的另一边是少年,少年身着鲜蓝布衣,面不露色。
两人并未言语,少年执白先手。
少年以一手三三开局,第三手星位,此等开局,另老者为之一怔,怅然若失。
两人棋路迥然不同。
老者大开大阖,落子乃有仙气,星云流水,千机莫测,兼并实地,又经营外势,极难把握,掳一秤之垒,邈有万里之行。
少年则心思缜密,精于计算,难处差错,看似朴实无华,实则令人无隙可乘,拈两指之兵,恍发千钧之弩。
两人愈下愈快,棋盘上起子空处恰似龙飞凤舞。
下到一百六十手,老者已然在棋盘上布下罗仙大阵,于渺无形处,隐肃杀之机,少年忽觉满盘都是黑子,如千*万马,铺天盖地而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亭外忽而狂风大作,大风吹落亭外满树的桃花,片片花瓣洒落棋盘之上,又被风吹起,在空中飘荡。
少年的衣衫也尽被雨水打湿,执棋的手仍然在空中悬而未落。
雷电愈加猛烈,少年心无旁骛,仿佛已经和棋融为一体,浑然不知棋盘外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落子,就在落子的刹那,一道闪电破空而来,婉若游龙,劈中了山亭一角。
少年这一步棋实在过于凶险,老者不禁感慨少年的胆识和内心的强大,世间竟然有人可以在此威压之下,不动声色,毅然有勇气将左下角白子悉数去掉,不战而屈人之兵。
老者怔言道,此中无复尘机,实怠天授之能,迥非凡手可及。
山雨雷电戛然而止,少年缓缓起身,临风而立,身后桃花纷飞,少年手指间却有一抹落梅,开在那片山谷。
9
十日已过,少年怀抱古琴,入皇城大殿演奏。
大殿之上,少年盘膝而坐,将琴放于膝前,如临岳观海。
少年手指拨动琴弦,如白鹤微微张开双翅,将翱或翔。
琴音初起,音韵幽扬,如戛玉鸣珠,霓裳羽衣,天阙沉沉,众人恍如置身在瑶池仙阙,沉醉不已。
武王大悦道:“此曲祗应天上有, 能得几回闻。”
王座之旁,纱帘微微露出一角,卫澜轩转眼望去,赫然是熟悉的身影,原来伊人就是武王的女儿,贵霜帝国的公主。
这一眼眸望去,惊扰了卫澜轩,一向平静的内心却泛起波澜。
卫澜轩闭上双目,抑止内心波澜。
却见卫澜轩,忽而手指若鹤惊起舞,只听闻琴声转为紧凑,琴音里若飞龙弩云,鹰隼追雀,渐露杀伐之意。
殿外也大风骤起,远处玄云破空而来,雨落长亭。
众人大惊。
卫澜轩长啸一声:“剑来”,却见一道寒光飞起,如白虹贯日,直指王上。
尔时,琴音铮铮,如同甲兵百万,戈矛纵横。
原来当年卫冶子打造龙鸢剑之时,还造有一把剑,此剑实早已存在于天地间,只待内心空灵无邪之人,方能召唤而出,此乃胜邪剑是也。
谁知,汐公主眼看剑刺向武王,竟自飞身而起,挡在了王上身前。
却见剑光稍一停滞后,卫澜轩内心已再无波澜,眼光清冷如霜,便再一往无前,长剑穿过公主胸间,直指王上。
琴仍兀自弹奏。
忽而琴声若苍龙入海,雁落平沙,落玉指合初始,归一元生息。
尔后一声绝响,琴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殇落,琴音归于平静。
卫澜轩抱起昏迷的木木汐,已然不见,无人知其所终,其曲亦寂不传以。
10
不周山的另一边就是仙阙,卫澜轩曾和木木汐驾鹤于此,据说仙阙的顶峰有一株雪莲,此雪莲花可使昏死之人,恢复如初。
不过雪莲百年而生,遇至诚之人,方才可以花开。
卫澜轩抱着木木汐来到了仙阙。
他在仙阙种满了格桑花,因为木木汐最喜欢的就是格桑花,格桑花深处也是他们初见的地方。
但仙阙乃极寒之地,格桑花难以生长,卫澜轩为了让鲜花盛开,每日用自己的精血浇灌。
当年卫澜轩一剑而出,却因为木木汐的出现,自己也被剑意反噬,五脏六腑身受重伤。
卫澜轩原本也需要调养,但是为了每天能有盛开的格桑花,盛开在木木汐的周围。
他每日拿自己的精血去浇灌格桑花,使原本的伤势愈加厉害,无法复原。
卫澜轩常常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好像只有一口气尚存于胸间,但他凭借内心的信念,一直支撑下去,他一定要等到她醒来的那一天。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仙阙的岁月如此漫长,一晃三年过去,雪莲终于开花了,卫澜轩采摘下雪莲花,苏醒了木木汐。
木木汐醒了过来,看到了身旁的卫澜轩,不知自己竟已沉睡了三年,脑海中定格的还是卫澜轩执剑刺杀父亲的画面。
汐公主随手拿起身旁的长剑,向卫澜轩一剑刺去,谁知卫澜轩竟不闪躲,胸前一股鲜血一下染红了白衣,宛如盛开的牡丹。
卫澜轩本就苍白的面庞一下子血色全无,却仍自笑着说道:“汐儿,我欠你一剑,如今终于还你了,你我两人已不在相欠。”
木木汐听闻,伤心欲绝,手中长剑抛落于满地的格桑花之上,木木汐大声说道:“卫澜轩,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躲呢?”
卫澜轩不忍看到汐公主痛哭,用 的一口气安慰道:“汐儿,你莫要伤心,我本来也已经只剩下一口精气在胸。
你昏迷了三年,这三年来,我每日受尽痛苦,我之所以能存活下来,就是希望能看到你醒来的那一天,如今你能够苏醒过来,我已无憾。
你这一剑是在帮我解除痛苦,能够死在喜欢的人剑下,我很欣慰,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木木汐哭的更厉害了,说到:“卫澜轩,你不能死,你说过我们要余生一起的。。。”
卫澜轩说到:“和你在一起的那一段时光,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光,遗憾的是,我此生负你,若有来生。。。”
卫澜轩话未说完,双眼望向远方的云,尔后缓缓闭上了双眼,一身白衣躺在盛开的格桑花深处,就像是黑夜里的残烛,燃尽 一丝光芒,照亮仙阙。
木木汐恸哭出血,一瞬间竟已满头白发。
四周盛开的格桑花尽数枯萎凋零。。。
从仙阙望去,远处的夕阳就像一抹霞,一抹将逝的殷红。
卫澜轩化为一抹剑意,如含光般穿越尘埃,神隐而去。
中土大陆少了一位剑客,夜空中多了一颗太白星。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盏中月影,独坐寒空,或许那里才是剑士的故乡。
落日的余晖和剑意交至,引得天空鎏金异彩,闪烁起万千奇致。
这一抹剑意是如此的绚烂,而阑珊的剑意伴着日辉终究流逝而去。
中土大陆此刻有四人同时仰望星空,几人的眼眸比夜空中的繁星还要明朗清澈。
天阁的凤七负剑飘然于问天阁之上,空谷临风,
不语宗的无念拂尘禅定于不语台前,坐忘无心,
荒域的慕秋风横刀长醉于大荒深处,如幻如痴,
剑羽山的幻羽君卧琴吟唱在雪山之巅,一雪千年。
11
皇城,长安茶肆。
有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头戴纱帽,正坐在窗边独饮,这书生实在长得太过秀气。
茶肆的看台上,说书先生正说到:“三年前,咱们贵霜帝国出了一位奇男子,此人当年单凭一曲便惊动天下,连咱们武皇帝都要亲自召见他到大殿演奏,武皇帝夸赞琴曲只应天上有。”
说书先生接着说到:“谁知在众人听得入神之时,这位琴客却高喊一声剑来,只见一柄长剑从天而降,琴客执剑直指王上,连众神将都没能反映过来,谁知咱们的汐公主护父心切,竟舍身挡剑,最终被剑所伤,昏死过去。”
看台下的茶客听得也都是紧张无比,等着说书人赶紧说下去。
说书先生喝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其实,琴客之意并非要刺杀王上,只是咱们王上征战多年,被邪魔侵心,琴客这一剑并非要取王上性命,而是一剑斩断王上的心魔。
王上在这一剑之下,破除心魔,变得开明,心系黎民。
从此以后福泽天下,仁*治国,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王上的龙鸢剑亦因邪性消除,化作一团白光而去,不知落向何处。
此日之后,整个大陆也变得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王上兵解归天前更是感念琴客当年一剑醍醐之情,追封其为“胜邪真君”。”
台下的茶客听到此处,无不拍掌称赞。
说书人说到此处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汐公主舍身挡剑,琴客怕伤她性命,心中泛起波澜,剑有所滞,自己亦被剑气反噬所伤。”
台下众人听得此处,甚感惋惜不已。
说书人又说道:“尔后,琴客掷剑入云,携身受重伤的公主驾鹤而去,不知所终。
有人说,他们去了仙阙,琴客用雪莲医治好了昏迷的公主,自己的剑伤也已痊愈,两人现在仙阙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台下的看客听得此处都高声欢呼叫好,直夸男子对咱们汐公主真是一往情深,两人真是天作之合。
12
窗边的书生,听到此处,不知道为何,却已是落泪如雨,哭泣的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因为丢失了心爱的风筝,独自在风中寻找。。。
书生口中喃喃:“卫澜轩,你此生欠我的你欠我的何止一剑。”
书生说完泪奔而去,谁知纱帽被风吹落,竟露出了满头秀发,秀色空绝世,原来这书生竟是一名如此美貌的女子,留下满屋一脸惊呆的看客。
人群中忽有一人脱口说道:这不是我们的汐公主吗?
众人赶忙起身去追,而女子早已不见了身影。
木木汐抱着卫澜轩的古琴,一路走过他成长的足迹,从无皋山到云龙山,从两人初次见面的格桑花,到天羽山的火烈鸟。
一路上,木木汐脑海里涌现的都是当年两人驾鹤而行的时光。
人这一生,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好似划过夜空的流星一样,一闪而逝。。。
两人似曾谈起过,说是要余生一起,而如今旧物仍在,只是斯人已去。。。
木木汐又想起卫澜轩分别时为她弹奏的那曲“低一点的天空”,能不能不去眺望远方的云,闭上眼睛,我的心里有低一点的天空。
流风吹起满山的回雪,轻云闭月。
一个身影,隐没在这白雪皑皑的世界,翩若惊鸿。
天地间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只有这孤独深入骨髓。
这满城风雪的仙阙,终究空余一人的嗟叹。
木木汐怀抱古琴,迎向山谷间的风雪纵身跃下,像漫天雪花般淹没在这天地里,晶莹剔透,凤盖玲珑。
在那么一刹那,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白衣如雪,后头莞尔,满目无邪。
仙阙的雪愈下愈大,山谷深处依稀传来阵阵的梧桐琴声,稀疏的琴音里一声声是梦,一声声是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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