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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起风了,风很大,凤凰木的落叶纷纷扬扬,间或还飘洒下一些三角梅的花瓣。落叶青*,花瓣深红,是一种回归呢,抑或是一种反哺?细听,无声……深秋的一个日子,我漫步在厦门环岛路上。
这凄美、缠绵而又有点萧索的景象呀,最是撩动人的情怀。我想起了陶博吾。
陶博吾,现代中国书画“在野派”四大家之一,他人格高尚耿介,艺术精湛深邃,代表了中国士大夫文化的九死一生,散发着慑人心魄的力量,具有跨越时空的永恒。他的书法,小写意、大境界,古雅遒劲、真力弥漫,于清爽俊朗中得生辣之趣。
艺术评论家陈传席动情地说,“看他的画,一天两天,久久不能释手。看他的书法,一周两周,感叹不能已”。林散之大师评价,“握芝怀瑜,晚香尤烈”。启功先生称道,“就功力来讲,陶博吾达到了吴昌硕的水平,在生动、随意、趣味、变化方面则比吴老略高一筹”。然而,这位陶渊明的嫡传子孙,这位民国年间的江西省彭泽县长,却命运坎坷波折。卓越的书画成就,并没有给他带来声名显赫,只是如闲花落地。
记得是年夏秋之际,江西工青妇大院的围墙拆除了,盖起了一排店铺,赚点租金,给职工发点福利。因为紧邻南昌最繁华的八一大道,对面就是全省 的江西宾馆和江西饭店,其中的一间居然开设了一家文玩书画店。店中最醒目的,是陶博吾的石鼓文和散氏盘书法作品。其时,我在共青团江西省委工作,未婚单身青年一个,下班之后,常到店中逛逛。偶尔,会遇上陶博吾先生。
他面容清癯,身材瘦削,一身布衣,眼神隽逸而孤傲。他时常是枯坐着,间或会与店主简单地一问一答。
“怎样?”
“昨天,卖了一幅。”
“哦,又有残春买酒钱。”
也许是看到我总是从工青妇大楼里出入,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你是当干部的?”我点点头。“也喜欢书画?”我又点点头。“风华正茂啊!”他与我攀谈了起来,他的眼神变得和蔼而温雅。我向他请教了他的石鼓文书法的释义,听他讲述了他在上海昌明艺专师从*宾虹、潘天寿、贺天健习学书画的往事,我们还谈到了南昌的人文胜景:王勃与滕王阁,八大山人与青云谱……
也许是万千思虑平日郁结在心,也许他感觉我还算是孺子可教,于是有了一吐为快的冲动。"你还这样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只是要记住,不要为五斗米折腰。再就是,要有点真本事。"我谦诚地点点头。他泯了一口茶水,更有了兴致,他拉了拉我的手,“我写过一首诗,念给你听听?”:
雕虫莫笑是小技,
书画犹能养性灵。
试看洛阳道上客,
几个颜色有真形?!
许多许多年过去了,陶博吾先生那刚劲而苍茫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耳畔,那傲骨铮然而洒脱自信的诗篇,依然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南昌,桑海墓园,年清明。一尊雕像,两行自挽联,上联是:“尝遍苦辣酸甜,几番东扑西颠,浊骨敢追超脱者”;下联是:“历尽风霜雨雪,纵使千磨万折,*泉不做可怜虫”。他离世十周年了,虔诚地,我献上了一束鲜花,怀念您哪,陶博吾大师!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这是唐朝诗人刘长卿的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是清朝诗人龚自珍的诗句。深秋的厦门,在环岛路边的落叶闲花中,我捡拾起一朵殷红的三角梅,拈在手指间,默默地面对着大海,那辽阔深邃的大海……
写于年11月18日夜晚
刊发于《厦门航空》年十二月号
作者:曹放,公务员,供职于海沧。
闲问字,评风月。时载酒,调冰雪。心若明媚,路有阳光。一起做一个热爱文字的人,做一个明媚的人,紧紧握住手里的笔,笑对沧桑。将旅途中的奔波刻入生命,勾绘、涂鸦着平凡有味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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