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花落鄞珊

阿乌伯偶尔会吹嘘吹嘘,他曾经的风流韵事,他滔滔不绝的时候,女工们只有嗔笑,不再搭理他。虽然如此,在工作很无聊的时候,每次阿乌伯还是眉飞色舞地把竹帘后的往事给重温一番,大伙哄笑...

01

阿雄伯把一只龙眼木靠背椅拉到腌制厂门口,翘起二郎腿,酒饱饭足了,斜坐着,看起行人、星星。

星星刚缀在榕树顶上,天幕还未曾拉下来。夏天的傍晚坐在门口是最惬意的事情,大榕树的荫凉覆盖了半条街,它的兵马——一棵棵小叶槐树、合欢树接连排在溪边,把荫凉散发过街来,每家每户都把饭桌搬到门口,就着凉风,开始了晚餐。

阿雄伯的椅子表明他已经完成这晚餐,他就在厂里吃饭,人家下班各自回家,就他一个人留在厂里。他没有家,厂里是他吃喝撒拉的地方。有他在,厂里每晚轮到值班的工人都可以赖到很晚才过来。阿雄伯把厂当作自个儿的家,晚上,做饭烧火,洗澡晾衣服,厂里有着人家烟火的气息。

阿雄伯在,厂里就有家的痕迹。

阿雄伯很强壮,脱了外衣,一身白色的背心残破不堪,我们围着他,开始笑话他:“芫荽衣菠菜裤”——这是潮汕老艺人陈四文讲古的形象比喻,说的就是衣服的破碎。阿雄伯外面的衣服还完整,不曾补过,就里面的衣服不行,实在破得不像样。这里面衣服的不像样也就我们邻里知道,因为下班后纳凉时他才不必忌讳,脱掉外衣,平时即使天多炎热,他是干脆把衣服都脱掉的——男人都这么着,何况阿雄伯脱了之后,一身黝黑健硕的肌肉,还不寒碜人,那些脱了之后瘦骨嶙峋或是白白净净的男人才招同伴的笑话。阿雄伯整个夏天跟他的工人伙伴们都是赤膊上阵,不明白一直在工厂里的阿雄伯皮肤为啥就晒得那样黑。有说是窝炉晒的,阿雄伯他们几个负责的是那腌制厂的窝炉,这可是很重大的体力活,只要看到他们十来个人汗流满面地在窝炉旁,使劲地撼动木棍,搅拌大鼎里的糖浆,那个出力的劲头,就知道这工作的粗重。即使是冬天,他们依然可以赤膊上阵的。

腌制厂有大锅大炉灶,一天的工作都是热火朝天。下班,灶里的火熄灭了,一切都安静,就剩下阿雄伯自己想干嘛就干嘛。偌大的工厂,厂里有高大的金凤树、木棉树,一排当办公室的房子,大大小小的厂房,这些都是他的了。厂里还养着一只猫,一条狗,猫其实不止一只,什么时候变成一窝也不知道了,厂里地方有的是,吃的也都是我们这些邻居给它们,当然,阿雄伯也不忘给它们吃的。

下班后厂里一切都是阿雄伯的,连小鸟都得听他的话。

我们进去玩,他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不同意时他就赶我们出去。

“别在这里玩。”

“到外面玩去。”

这丝毫赶不了我们,外面有什么好玩?他说他的,我们玩我们的,特别是我们人多的时候,我们自顾玩我们的,我们可以摘了金凤的果实——那硬硬地、弯弯地,像把大刀的豆角。然后我们就在空空的厂里冲锋陷阵,躲在厂房的某个角落里,躲在树洞里。下班后的厂也是我们的。

“出去出去!”

阿雄伯又在赶了,

“我要关门了——”

这才是有效的口令,我们一一从角落里跑出来,还没玩完的游戏也只能暂停,不知道谁输谁赢,工厂的大门是铁的,很笨重,阿雄伯推动大门,两扇门合起来,把栓子一栓,贼也甭想出去了。虽然大门里还开着个小门可以进出,钥匙就在阿雄伯手里。

02

有一次我玩够了,跑到门口,发现门被关了,吓得我大哭起来。幸亏我们家的后窗朝着厂里,墙还是我家的呢!我跑回厂里面,对着我家的窗口叫喊着,外婆听见了,跑到厂门口把阿雄伯给叫出来,才开的门。被关在这么大的工厂里面,阴森恐怖的,没人的厂房里有着某些阴暗的动静,我突然感到阿雄伯是那么不可理喻的,他不怕么?

靠着椅背的阿雄伯,只要不惹得他发脾气,一点都不可怕。他微微地笑,像自言自语:

“怕什么?”

外面七嘴八舌,臭弟抢先把问题抛出来:

“你没在厂里见过*么?”

“*?!

”阿雄伯又一笑:

“没见过。”

看着他满怀深意的微笑,我们怀疑这回答的真实性,虽然我们谁都没见过,可厂里面*的传闻尘嚣甚上,每个人都听过各种厂里的*故事。我们开始摇着他:

“说话啊!阿雄伯,你见过*吗?”

“*半夜里摇你的床铺吗?就像这样吗?”

我们使劲摇晃他。

阿雄伯的椅子被摇得无法坐稳,只好连连说:

“见过,见过了。”

这下如我们所望,我们紧紧追逼过去:

“*长什么样子的?可怕不?女的男的?”

阿雄伯妥协之后的搪塞有点勉强:

“*啊?就长这样子呗!”

我们知道他是在哄骗我们的了,晓得他这样是胡编乱造,*哪里是什么特点都没有?见了*哪里像他那样轻描淡写?要是女*会放过他吗?

我们期待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没有在他身上发生,但我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他的耳朵上。阿雄伯一只耳朵跟所有人一样,另一只就不同了,整整齐齐地缺了一角,而且是干错利落的90度角,就像用剪刀给整整地剪下来。他的耳朵也不是今儿才缺的,于我们来说,自从有阿雄伯,他的耳朵就是缺了一小角的。

这是阿雄伯最不能碰的地方。

没有大人敢碰他,但小孩子们偏不,每次我们都会重新问一次,就像 次发现新大陆。

“阿雄伯,你的耳朵怎么会缺一角?”

七嘴八舌的孩子群里总会有某个声音先冒出这个话题的。

现在谈兴正浓,喝了酒的阿雄伯脸色微醺,眼睛开始迷离。这话题勾起他很远的往事,他脸色有着不可测的笑意。我们一脸坏笑,知道这是个伤疤,无法痊愈的。他不回答,我们就一直追问下去。臭弟把手指放在缺角里,刚好够得着一根手指:

“怎么会缺角呢?!是不是剪刀剪的?!”

臭弟的剪刀比划到他跟前。

“去你娘的!”

阿雄伯一起身,抢过剪刀。反身逮住臭弟,比划起手里的剪刀,

“给你剪个不?”

臭弟吓得哭将起来。看着事情惹大了,我们都一哄而散,毕竟是一块惹的事情,有人飞奔去找臭弟的妈,他妈急急赶来,对着臭弟就是几个巴掌,虽说这巴掌下手不大,就是给阿雄伯看的,边骂道:

你这臭孩子!吃饱了没事干!来这里惹事!

这么一来,阿雄伯的手松了,剪刀也放了下来。臭弟被他娘一手拎回家了。我们的心放将下来,只是有惊无险,接下来把战场转移到臭弟家门口。他妈已经跟竹篮婶交头接耳,训诲着臭弟:

知道么?这是人家的疼处!你不要去戳人家私处的疼迹!

可臭弟把手伸进他那缺角耳朵时,阿雄伯是一点都不疼的啊!缺角长了皮,跟所有的皮肤一样。阿雄伯没说过他的耳朵疼。

03

我们还是不明白强壮的阿雄伯为啥会被剪掉一角的耳朵,像裁缝般小心的裁剪才能剪出那样的角。

“不明白?”

竹篮婶眼睛一瞪,

“就是年轻时当了人家的那个(情人),被人家丈夫给逮住,就给剪这个做记号。”

这就是干了此等风流事的 印记。

我们似懂非懂,多讲也是不明白的,但隐隐约约知道是某些很隐晦不能见光的大人事,还是缠着阿雄伯追问缺角耳朵的缘由。想来是闲得发慌找事吧!阿雄伯有时不理我们,有时笑笑,惹恼了就追着逼问的孩子,吓得孩子哭啼啼,孩子的母亲找上门来,阿雄伯也不理会,人家母亲在门口嚷嚷骂骂几句回去了,毕竟是自家孩子惹事在先。

阿雄伯比阿乌伯不济,阿乌伯从福建一个偏远的渔村过来。渔村里的女人在丈夫出海时可以在自己门口放上竹帘,屋里约会男人,阿乌伯是曾经去赴约的男人,人家渔村可没骂跟他们女人私通的男人,因为能帮他们传宗接代,渔村里的男人一旦靠岸归家,来到自家门口,看到布帘悬挂自家门口,他是不能进去的,还得自觉避开。

因为出海的男人都生死未卜,家里的女人不知道他们能否回来,每一次出海都是一次生死别离。

阿乌伯和阿雄伯老死不相往来,或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阿乌伯在我妈的工厂里,像阿雄伯一样,以厂为家。他没有子女,没有妻子,但曾经有个渔村的女人千里迢迢来看望他。

女人带着一麻袋鱼干,倒了好几趟车才来了这个处在旮旯里的小厂,就跟阿乌住在厂里,阿乌伯跟厂里的人说是他妻子。

“露水夫妻呗!”

厂里的女工嘀咕着,她们的话这个女人听不懂,我们听懂了,可好像也不懂,什么是露水夫妻?我看她钻进阿乌伯的房间里,严实得很,不着外面的露水啊?一问,又招大人赶:

“去去去,小孩子听那么多不该听的事!”

04

这女人在这里呆了几天,回去了。我一直等着她再来,时间转了一年又一年,就是没见那个女人的影子了,我没好好看过她的脸,以为能等她再来看清楚模样。阿乌伯不像阿雄伯,我们可以绕着他转,胡乱问,虽然阿乌伯自己喜欢跟女工们畅谈他的事:

“我们就在竹帘后面……”

女工们故意问:

“竹帘后面干什么?!”

“嘻嘻,肯定干好事啦——”

阿乌伯偶尔会吹嘘吹嘘,他曾经的风流韵事,他滔滔不绝的时候,女工们只有嗔笑,不再搭理他。虽然如此,在工作很无聊的时候,每次阿乌伯还是眉飞色舞地把竹帘后的往事给重温一番,大伙哄笑,空气终究不再沉闷了。但我是不喜欢他的,知道滴哩轱辘的阿乌伯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的,要不然一直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不明不白。

虽然,我也不喜欢阿雄伯,特别是他喝酒后的样子,跟我叔公差不多,脸色红红的,有时话就多起来。喝酒以后的他,我一般不敢怎么搭理,怕惹怒他。

虽然不喜欢阿雄伯,毕竟他跟我家很是熟稔,晚饭后他会双手拖出两张椅子,顺手往门口一放,屁股顺着椅子摔到椅子面上,看他坐下的动作,让人感到工作之余能坐下休息是多么惬意。另一张椅子就成了茶几,他还会接出一根长长的电线,把电炉搬到门口,放在那种当茶几的椅子上。我们是极其欣喜的,电炉里面的钢丝红彤彤地热,炉上的一大铁锅水一下子就呼呼作响,我们的红泥碳炉在它面前顿时显得老土,毫无劲儿。

水开了,功夫茶也热气腾腾了,夏天的傍晚,打了水泥地的厂门口,人声茶杯声, 的气息浓浓,茶烟袅袅。

他间或还使唤我进去厂里面的办公室拿茶叶,或是打水。这些下手我很乐意的,这个时候进去他们办公室很堂皇,可以理直气壮,看看里面两排对放着的办公桌,红漆的桌面上放着玻璃,玻璃底下压着各种字条、表格,还有照片,我端详着里面分别是谁,还有不认识的小孩子,猜想是哪个人的女儿,这样的黑白照片很是让我羡慕一番,发誓自己长大也要去照相店美美地摆个架势照上一张,我家是没有办公桌可以压的,就挂在墙上的那面镜框里,可惜镜框里面已经摆满了很多陈旧的照片。

我在桌子跟上的照片前发愣,经常忘了自己进去的目的。

发现我进去太久了,阿雄伯在外头喊起来:

“找不到茶叶吗?就在最里面的茶几上。”

或是提醒我一句:

“别动公家的东西啊!”

没有他应许的时候我们是不许进入厂里办公室的,下班时没人,我们要进去看,但阿雄伯就是不让我们进入,我们只是要看看,看看干部是怎么工作的。“有什么好看的?去别的地方玩。”阿雄伯把办公室当自己的了,好说歹说就是把我们赶出来。

阿雄伯真是令人讨厌。

05

但阿雄伯会在某个不是节日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掏出一两颗糖塞给我,他是怎么有的糖呢?他又没有小孩。我会好好地看是什么糖,包着绿色纸的长长薄荷糖,或是扁扁的猪油糖。他知道我喜欢这两种糖,虽然那种白兔糖我更喜欢,但吃这种糖的机会很少。有次他发现我攒起绿色的糖纸,折成好看的“方角”,竟把我夸得都不好意思起来。

他给我糖吃的时候,话语温和,我觉得他人很好,几乎忘记了他缺角的耳朵,那缺角的耳朵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来。

阿雄伯晚上得警觉,耳朵得灵,听听厂里有什么动静。因为经常有贼到厂里偷东西。有好几次他喊着“抓贼——”街坊邻里一块闻声起来,都把贼给吓跑了,厂很大,也有后门,还有矮墙,贼倒是一次也没抓着。

夏天的时候,金凤花开得很艳,泼辣辣的、毫无遮挡的红艳。阿雄伯不会把椅子放在树下,金凤树有好多褐色的毛毛虫,我们叫刺毛番虫,这虫子掠过皮肤随即红肿疼痛。

不怕贼不怕*的阿雄伯也是怕虫的,虽然嘴上没说。

可听说厂里一再丢东西。

有人窃窃私语,说是阿雄伯自己偷的,说得头头是道,话题一提上来,就像一块糖放在桌上,很多苍蝇即围了上来。话题盯着阿雄伯,苍蝇般的线索便绕着他滋长。有的说见过他背着一麻袋东西出厂。既然多人重复说是他,阿雄伯也便确确凿凿成了贼。

我们再也不敢跟他说话、开玩笑了。

阿雄伯绷紧了脸,没有一点笑意,这样的脸孔更像贼了。我远远地躲着他,躲着一个贼。

众人说得多了,问题也就严重了。工人们很多都盯着他,好像东西就在他那破兜子里。厂长严肃地找他谈话,要他承认偷了东西。厂长把阿雄伯叫进办公室——就在我曾经拿茶叶的办公室里。那个办公室不是晚上的办公室了,是个很庄严的地方,有着公安局般的威严。他们(除了厂长外还有其他管理干部)在里面拉扯了两个多钟头,办公室门口堵满了厂里的工人。我们是无法听到里面说什么的。

阿雄伯脸色苍白地出来了,他大大的嗓门在迈出办公室门口便停息了,随着他的脚步,大伙都停下手里的活,接着出来的还有厂长,同样脸色苍白。不知他们在里面吵什么,因为门口叽叽喳喳,围观者的声音已经盖住了他们两个的声音,厂长一出来,他们立即鸟散,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

厂里随即开批斗大会,阿雄伯被绑在金凤树下,那棵大金凤树终于有它的用途了,以前也开批斗会,被批斗的都是被绑在竹棚底下的竹竿上。一开会,厂长先发言,接着由工人一个个轮番说,越说越气愤,阿雄伯的罪证随着话语的积淀越来越多,原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从前丢了的东西都是他偷的,坏事都是他干的。他们证据确凿,我们小孩子在人群外围观,镇的人除了凑热闹,别无其他娱乐。但我有些纳闷,有的布袋可是我和阿春他们几个戳破的,里面的东西被我们拉出来了,发现不能吃,也就放回去,但现在也成了他的罪状。阿雄伯没有辩解,一直沉默,让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也伙同我们,跟在我们后面干的。

06

他们一批斗,我也觉得那些事情都跟我们无关了,都是他干的。他还是个流氓,这更可恶了。难怪他喝酒的神色迷离,原来那就不是好人的表现,本来他就不是好人,那缺角的耳朵就是佐证。

被批斗后的阿雄伯依然在厂里生活,当大家散会后,厂里就剩下他一个,该干啥还干啥,但也不完全如此,有人告他浪费厂里的水和电,所以,水龙头被人给拧紧,绑上铁丝,虽然隔天用时得很费劲地拧开,但就是不能便宜了这个内奸。

汗流浃背的阿雄伯还是开了另一处的水龙头,用手接水龙头的水洗脸,不是不能用厂里的水吗?他还明目张胆的!这更加确定了他是贼的定论了。

我很是相信,他现在都在脸上写明了贼字。于他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工人们钉好 一个木箱子,剩下我一个人在略显空旷的走廊里,我数着木箱,用木板简易拼成的箱子可以透过很大的缝隙看到里面的东西,木箱子是空的,今天他们只负责钉箱子,当箱子装满东西后会马上运走的,那些带着白色海盐的东西简直像特务,不露一点真面目,一个个环节匆匆忙忙的上路去。阿雄伯用那条破格子浴布擦着身上的汗,已经算完工了。破格子浴布被他拧成一条粗绳子般扎在腰上了。手里张开,朝我伸过来,却是两块糖,糖纸是崭新的绿色,让人眼睛一亮的那种绿。

我的手迟疑了一下,还是缩了回来,我看了他那脸,比以前黑了瘦了,我扭头往大门走,回头,他站在那儿,手里的糖也没动。

我觉得我下了很大力气,一直往书里面走去,那些红红的标语和画像,我觉得自己就像英雄一样。拒绝了两块糖的自豪感让我植入了*治般的伟岸。

外婆瞅见他,假装往屋里走去。

门口唤鸡群归窝,也专注了很多,盯着手里的米粒,手里尽量慷慨了,鸡白吃了很多米,虽然唤鸡群回来是需要用点米的,以前总是在手缝里掉几颗哄哄鸡而已,现在她宁可多花点米粒,为的是不看到阿雄伯的脸。这样的专注让阿雄伯更寂寞了,没人说话,他的脸更加看不清楚了。

阿雄伯没再在厂门口摆茶具喝茶,我偷偷瞄过他的房间,黑乎乎的,一顶发黑的蚊帐挂着办公室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旁边有窝、有电炉,还有一件衣服,那衣服我认得,就是他的背心呗!很破的那件,现在更破了,很难堪地呆在屋里。

07

我一直想搞明白他偷了的东西放哪里去了,他能去哪里呢?就在厂里,他又没其他的窝。

厂里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金凤树的叶子一下子就*了,掉了好多碎叶子,树上的疙瘩还是那么大,树下的毛毛虫啃着叶子,风一起,吹得满地都是红的花、*的叶,我不管它们,也不管阿雄伯。

街上有行人匆匆,有秋风匆匆,他们在我眼前转眼即无影无踪。

作者简介

作者近照

鄞珊,女,国家二级美术师,二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中国画学画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作品》杂志社美术编辑。广州画院特聘画家。已在北京、广州、东莞、汕头、佛山等地举办过多次个人展览。出版《蕙心兰质》《鄞珊兰花小品》《扇面时光》《鄞珊写意胭脂篇》《鄞珊—德兰斋清供图》《水墨·圣母》等画册。《刀耕墨旅》《草根纸上的流年》《闲茶逸致》《天籁跫音》《雁飞时》等文集5部。画作入围第十二届全国美展、获“广东省第四届中国画展”金奖、获广东省青年美展 奖( 奖)等等。

备注:

●本欢迎志同道合的文友投稿,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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