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仙花又称金凤花,原产印度、我国及马来西亚。全世界约有多种,我国就有多种。据成书于清康熙二十七年(公元年),作者为陈淏子的《花镜》载:“花形宛如飞凤,头、翅、尾、足俱全,故名金凤花”。
阿拉伯人很早就栽种这种植物,那里的女性喜欢用它的汁液来染指甲和修饰身体。她们将凤仙花汁涂在手心、手背、胳膊和腿部,上面再绘以各种精美的图案,以植物、树叶、树枝、贝壳、蝴蝶、蜗牛等为主,以此展示自己别具一格的美。
中国妇女用凤仙花染指甲也年深日久。南宋周密所著《癸辛杂识》有详细说明:“凤仙花红者,用叶捣碎,入明钒少许在内。先洗净指甲,然后以此敷甲上,用片帛缠定讨夜。初染色淡,连染三五次,其色若胭脂,洗涤不去,可经旬。直至退甲,方渐去之。”
文中称“用叶捣碎”,实则其肉质的茎皆可用。加明矾是最重要的发明,因它能起到媒剂的作用,在指上形成一层胶质,否则是无法固定的。
文中还称“回回妇女多喜此”。由此推理,是阿拉伯人把染指甲的习俗带到中国的。凤仙花也许是在唐代才从西南、华南向北逐渐传布,到宋代在江南已常见。因为它到处都是,而且生得粗壮,人们并不在意。有诗人还把它比喻为象征高洁的菊花的“菊婢”,可见地位不高。
凤仙花能染指甲,历代诗人都曾提及。如“金凤花开色最鲜,染得佳人指头丹”(明徐阶),“金盆夜捣声相应,银甲春生色更宜”(明瞿佑),“闲摘秋花捣蝉蜕,殷红醮甲玉掺掺”(明严易),“染指色愈艳,弹琴花自流”(清吕兆鳞)。元代女词人陆绣卿也有《醉花阴》词:“曲阑凤子花开后,捣入金盆瘦。银甲暂教除,染上春纤,一夜深红透。绛点轻濡笼翠袖,数颗相思豆。晓起试新妆,画到眉弯,红雨春山逗。”
光绪《曲江县志》云:“五月五端午,妇人簪艾,小儿女摘凤仙花染指甲……”
《中华全国风俗志·仪微岁时记》载:“六月初六日,晚间摘凤仙花,包红指甲,则闺房韵事也。”
《群芳谱》称:女人采红花,同白矾捣烂,先以蒜擦指甲,以花敷上,叶包裹,次日鲜红可爱,数月不褪。因此有诗曰:“此花已有神仙福,愿在佳人指上香。”
清·李汝珍著《镜花缘》中,有一段对话着实为凤仙花鸣不平:“妹子闻他向日曾以牡丹等类三十六花分为师、友、婢上中下等,别的失当之处也不管他,我只不服为何把个凤仙列之于婢?他说芙蓉朝开暮落,其性不常,不能列之于友,至于凤仙非芙蓉可比,若浇灌得宜,不使结子,能开三月之久。俗话说的花无百日红,以凤仙而论,实有百日之红……各种异样,不胜枚举,栽种既易,又最长久,花之娇艳无过于此,若因有色无香,就列之于婢,试问牡丹、芍药、海棠之类,又何曾有香?……”
虽然很多人认为唐代李贺《宫娃歌》里的“蜡光高悬照纱空,花房夜捣红守宫”说的就是宫女捣凤仙花染指甲的事,但许多学者认为此诗未曾提到凤仙花,更未言染指甲。最早提到凤仙花的晚唐诗人吴仁璧以及北宋的诗人也只是夸耀其花色、姿容,一点也没写到做染料的内容,由此断定中原人染指甲晚于北宋。
清·纳兰性德,堪称情诗王子。他在《和元微之〈杂忆诗〉》里曾描绘闺房之趣:
春葱背痒不禁爬,十指掺掺剥嫩芽。
忆得染将红爪甲,夜深偷捣凤仙花。
在纳兰笔下,男子用宠溺与满足的眼神凝望着顽皮的女子,女子的纤纤玉手与猩红指甲挠挠男子结实的后背,一份体贴又带有一丝挑弄,恐怕只有在彼此心爱的人儿面前,这份天性才得以淋漓地发挥吧?
有专家指出:凤仙花因可修饰指甲,人们又称它为指甲花。但此别名极易与另一同名木本的指甲花相混淆。
木本指甲花Henna,中文译名海娜、散沫花。为千屈菜科散沫花属落叶灌木,花如桂,故又称香桂。高可达六米,花开于夏季,花极芳香,显然与草本的凤仙花不同。指甲花原产美洲热带,晋人嵇含《南方草木状》说它与耶悉茗(即素馨花)、茉莉花一起是从大秦国即历史上的罗马帝国移植到中国的南海郡(今属广东,治所番禺,即今广州市)。嵇含介绍它时称为指甲花,别名散沫花,可见当时人们也是用它来染指甲的。
此花由于极不耐寒,长期局限于我国南方的热带地区,大概在唐代仍然如此。唐·段公路《北户录》载:“指甲花,花细白,绝芳香,番人重之。”其实指甲花所开之花常见的不单有白色,还有玫瑰红和朱砂红,但不论红、白,取其叶均可制作红色染料,染出来的指甲红过凤仙。只因其种植难于凤仙,实用性便大打折扣,也就逊于凤仙花了。
由此可见,凤仙花与指甲花Henna完全两码事。于是凤仙又被人称之为指甲草,以示与木本指甲花Henna的区别。
海娜被用于在东方国家被用于自然染色已有几个世纪的历史,用于美容甚至在远古时代就已被公认。波斯国王和王后用它来擦身。当佛教盛行时,人们坚信海娜能带来成功和胜利,因此被用于宗教仪式。 的埃及艳后即克丽奥佩托拉七世也用海娜来美化她迷人的长发。至今在南亚国家,海娜的用途也非常兴盛,在婚礼中用海娜在新娘的手上、脚上纹出诱人的装饰图案。自古以来,这种植物在埃及、印度深受贵族喜爱,女性一直使用它纹身、彩绘、染指甲、染手掌心及头发,至今已有0多年的历史,
海娜除栽于庭园供观赏外,其叶可作红色染料,花可提取香油和浸取香膏,用于化妆品,阿拉伯人有用其树皮治*疽病及精神病。
凤仙花的茎及种子入药。茎有祛风湿、活血、止痛之效,用于治风湿性关节痛、屈伸不利;种子称“急性子”,有软坚、消积之效,用于治噎膈、骨鲠咽喉、腹部肿块、闭经。
不知何故,凤仙花在西北的新疆、甘肃乃至山西陕西,一概称之为“海娜”。我怀疑这是西北人受西亚人影响,看到这种植物能如西亚的海娜一样染色,就把凤仙花也叫“海娜”了。实际上此“海娜”非彼“海娜”也。
清晰记得,儿时得胜堡的女孩子们采来“海娜”花,晚上将花瓣和柔枝摘下来,加上一点明矾,放到盆里捣烂,然后敷在每个指甲盖上。用大点的树叶子裹住,外面再用布紧紧缠住。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揭去布和叶子,指甲上面就变成淡红色。如此反复几次,直到指甲 如胭脂般嫣红,一个个兴奋地手舞足蹈,仿佛也附着上了凤仙的气质,轻盈而曼妙,令人欲罢不能。
指甲总要新陈代谢。所以一个夏天过来,女孩子们要不断地给指甲补色。直到暑期结束,天气渐凉,凤仙花开败了才罢休。
如此想来,每一个雁北村姑的童年,都曾有平凡如婢的小花傲暑盛开。不求招蜂引蝶,甘愿捣碎成泥,陪伴自己度过一段漫长而炎热的日子,用殷殷汁液换来纤纤俏手,何尝不是她们的幸福?
爱美之心,本属寻常,女子尤甚。海娜花也好,凤仙花也好,指甲花也好,把指甲染得鲜红如血。说是漂亮,却未必人人首肯。清初李渔就反对说:“凤仙……若云备染指甲之用,则大谬矣。纤纤玉指,妙在无瑕,一染猩红,便称怪物。况所染之红,又不能尽在指甲,势必连肌带肉而丹之,迨肌肉褪清之后,指甲又不能全红,渐长渐退,而成欲谢之花矣。始作俑者,其俗物乎!”
20世纪初上海、广州、香港的都市时尚人士开始用进口的红色指甲油打扮自己。20世纪20年代美国蔻丹美甲油(CUTEX)在上海《良友画报》上的广告词特别强调“全球驰名”,就像60年后中国的电视广告上厂家无不宣称自己是“国际名牌”一样,对应的是新派人物那种强烈的时髦心理。当时在内地、乡间,大部分中国女孩还在用凤仙花来装饰自己的指甲,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国人普遍接触和使用指甲油后,指甲花也就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退却了。
后记:
晋人张华在《博物志》中曾记载了一种利用守宫的奇怪方法,说的是用器皿养守宫,喂以朱砂,守宫食后,通体变为赤红。喂朱砂满七斤后,用杵将它捣碎,点在女人身上,可检验女人是否保持贞操。如是处女,红色终身不灭,反之,即刻消失。有人认为,唐李贺《宫娃歌》:“蜡光高悬照纱空,花房夜捣红守宫。”说的即是此事。
诗里提到的“守宫”,原指蜥蜴中的一种,又名壁虎,因它经常守伏在屋壁宫墙,捕食虫蛾,故名守宫。朱砂又称辰砂、丹砂、赤丹、汞沙,主要成份为 汞,大红色。
不才认为,李贺诗中的花房捣守宫,守宫实指凤仙花。对此是不应有疑问的。因为张华《博物志》所言,太过虚诞,迹近巫术,在实践中行不通,后世也只见于小说家言。宫人捣凤仙,实为宫中妇女妆饰所用。所以元代杨维桢有诗云:“夜捣守宫金凤蕊,十尖尽换红鸦嘴”是极好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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