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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简介

陈菱萱

一人一笔与世无争

一笔一人快意逍遥

与木

二月，微凉的阳光打在半山腰的寺庙上，映下略微凉薄的倒影。

南方的叶向来青葱，风打过时，细碎作响，莫名寒凉。

“呼。”她瑟缩着身子，搓了搓手欲取得丝难得的温暖，却忍不住口吐寒气。

山里的早晨果然太冷。

“今天真的会下雪吗？”她咬牙扛过迎面而来的冷风，不自然地扭头问这身旁的伙伴。

久居南方十八年，骤然听闻昨日这山上下了场难得的小雪，不曾细想，翌日便挑着人少清晨同朋友结伴上了山。

——直到冷风刺骨，一股脑打散了昨儿的脑袋一热，回过神来，发现朋友已经不在身旁。

大概是去上厕所了吧。她想。

将大半个头埋进围巾里，她双手揣兜，一口气走完了剩下的几十层台阶。

风过，发出很碎的声响，她停住脚，不忍一愣。

巨大的树沐浴在橘色的晨光里，枝上青翠的叶随风而动，发出仿佛玲般的响，落叶参差不齐，翩然而下。

好看，真好看。

她下意识想，眼眶却泛起了小小的红意，悄然走近，小心地将手贴在树干上。

百年的老树，枝冠茂密得可怕，一瞬间，她感觉整个人仿佛被拥进了树里，莫名其妙地，有点悲伤。

“喂，在干嘛呢，快走啦，去庙里，这里冷死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手指一顿，转头看向朋友的面庞，陡然放下手，离开树周。

风有点大，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她的头上，又虚无缥缈地逃走，仿佛拉开了层层叠叠涟漪的时光，无人察觉。

“唉，今天山上怎么这么冷。”

十五六的少女，微微皱着眉头，有点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小树，手指轻轻摩挲着树皮，软毛织锦披风上的白色绒毛随风轻动，唇被冷风擦过，裂得有些厉害。

约莫是受了风寒，人不时咳着，面颊生红，显得有些病意。

人如此，却依旧盯着树，笑了一下，说：“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要一起活下去啊。”

秋意本只是有点凉，此刻却突然刺骨得厉害，少女不禁打了个寒颤。

“谁想和你活下去啊？病怏怏的，可别三天两头往我这跑。”

不耐的声音响起，少女猝不及防地被吓到，下意识回头，一瞬落叶太多，有些迷糊了眼。

黑衣少年半靠于树，斜乜着眼，半沐浴在阳光下，面庞益发清俊柔和，偏生眼神淡淡，毫无波澜，令人心生退意。

静默半天，少女眨眼，纹丝未动，那少年忍不住，走上前去，毫不客气道：“我好好的，马上就可以消失了，你不要再来了，赶紧打哪来回哪去吧，走走走。”

说罢拂开衣袖，便欲离开，须臾，停下脚步——衣服被人拉住了。

“你你你…”少女僵硬地拽着他，嗫嚅了半天，才生涩道：“你是…”

“我是这棵树，马上就要枯死了，如果不是你惦记就可以早登极乐了，害怕了吗，害怕赶紧走。”少年打断，更加不耐地甩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看着她。

又陷入了沉默，半晌，少女才缓缓——

“你们树妖，都长这么好看吗？”

“…什么？”少年怔住。

“我从前听说，只要有人记住，妖怪就不会消失，所以只要我还在，你就不会消失？”

她眸里倒映着流光溢彩，在死寂的年月里，带来了生机的气息。

少年偏过头，悄然避开了这目光：“我不用你记住，活着不是什么好事，我并不觉得存在是什么很有意义的事情。”

她有点怔愣，却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般，热切道：“总之，我一定会来的。”

像个不正经的小约定，然而，哪怕他恐吓她自己会吃人，她却固执地每隔半月便来这里看树，哪怕他不出现。

秋意渐淡，山上不比山下，更早感到冬的气息。

“阿嚏。”少女被冻得鼻子通红，裹紧狐裘，顾自地抚着干枯的树皮，若有所思。

“过了这个冬天，你会长叶子吗？”

“熬不去的，会枯死。”

四下看不见人，却传出少年很疲懒的声调。

她习以为常，并不见怪道：“不会的。”

“我会好好活着，一直记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消失了。”

少年没有搭话。

在冷风里冻了许久，少女的面色差得厉害，哆嗦着嘴唇，打算在傍晚前回去。

落叶被踩，发出窸窣的声响。

少年第二次出现，依旧是黑衣，昳丽的容颜，不耐的面庞，唯独眼里一丝浅浅的波澜稍纵即逝。

“见过雪吗？”他问。

“没有。”

“再过两个月，约莫会有。”他有点不自然地偏头，“百年才有一场，来不来看…。”

“来！”

少女眯着眼，笑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应下。

我会陪你活下来，陪你看雪的，一定会！这是约定。她想。

一月月余，山上已是万物寂寥，只余潦倒的风声呼啸，颇有吞噬之感，一点点碎阳打在树梢上，已是难得的风和日丽。

少女站在小树面前，颇为吃力地喘着气，额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眼下有肉眼可见的淡黑，与苍白的唇形成鲜明对比，面颊上却不然，有很不自然的红晕。

纤细的手骨轻轻贴在树皮上，细细摩挲，眼中不觉晕开很淡的温柔。

“离下雪还一月有余，你这会来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开，她不觉一颤，轻微地动了下眼，须臾又恢复自然。

没有转过身，少女将耳朵轻轻贴在树旁，温吞地说道：“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心跳声。”

不是从前熟悉的音调，声音很沙哑，像是滤过了层层的沙。

少年猛然皱眉，不多时间，偏过头，平静道：“看来你是时日无多了？”

风过无痕，小树枝上浅淡的褐绿仿佛突然成了很悲伤的色泽，蔓延着沉沉的死意。

“约罢是了。”她回应，虽然诚非所愿，但的确已经是回光返照，时日无多了。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是想要来告诉你——“就算是我不在，你也会好好活着的，放心吧。”

少女偏过身来，直直地看向他，眉眼里都有着一股淡淡的柔和。

少年的眼中沉寂，语调平平：“不会的。没人会牵挂我，若你不在，我约莫在雪降之前，就该走了。”

言罢闭起了眼，拢了拢衣袖，打算掩去身形，陡然间，袖下一沉，他兀然睁眼。

“不会的！”少女抓着他的衣袖，一字一顿道：“不会的。”

“不会什么。”

“你不会死的。因为约定是不会死的。”

她咬着牙，拼命盯着他，想从那双古井般死沉的眼里看出波澜，用尽气力强撑道：“你答应陪我看雪的，没有两个人一起看便是不作数，而且不止有雪，还有许多许多的风光，只要我存在过，就会一直一直惦记着…”

“所以，所以…”她留着泪，“就算我不在了，约定也不会死，我不能活着，可是约定还活着，约定还记得，一月也好，一年也好，十年也好百年也罢，只要约定还在，就代表我还记挂着你，这样，你就会好好的，不会消失的…不会的。”

“咚咚咚。”

树里好像真的有心跳的声音。

四季风光，晨钟暮鼓，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又周而复始。

“别睡了，醒醒！坐在椅子上也能睡着…”

身子被推，不觉一晃，她倏然转醒，入目是寺里的云烟，安静缭绕。

睡意还未完全散去，她悠悠起过身来，一片青葱的叶募然从眼前晃过，她下意识伸手抓住。

阳光淡淡地洒在绿叶边缘，明明没有温度，却好像把她的面庞和耳垂热得生红。

风息而动，一时晃神，那抹青葱逃过指尖，逃到了寺外。

她下意识的想跨过门槛，待到回神，入眼已是那棵巨木。

好像有回忆在脑海里碎开，泛开了波澜。

细小的雪几不可察地落在了白色的羽绒服上，落在了若有若无的黑色身影旁，伴着叶涌。

好像有什么错过，来过，跨过百年的牵挂， 见过。

（图片均来自网络，侵删）

文案

陈菱萱

编辑

云芸

初审人

杨嘉丽

复审人

姚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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