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middot奥威尔钓鱼记

乔治·奥威尔,英国 小说家、记者和社会评论家。代表作《动物庄园》和《》是反极权主义的经典名著,其中《》是20世纪影响 的英语小说之一。

钓鱼记

by乔治·奥威尔

乔比我早两年去沃尔顿文法学校,我们俩都是满九岁以后才去那儿上学。去那儿要骑四英里的自行车,早一趟,晚一趟。我妈一开始很害怕让我们上路,因为当时路上已经有那么一两部汽车了。   

我们在那所由荷莱特老太太维持的学校里待了几年,大多数铺主的子女都是在那儿上学,那样比让他们上寄宿学校光彩一点,可是谁都知道荷莱特大妈不过是个老骗子,作为老师她是水平没有,误人有余。她年过七十,耳聋得厉害,戴着眼镜还是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拥有的所谓教学设施不过是一根藤条、一面黑板、几本翻成卷心菜样的语法书和二十来张有臭味的书写板。她也就能镇住女生,但是那些男生对待她的就只有嘲笑,而且什么时候想逃学就逃。曾经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丑事:一个男生用手摸一个女生的衣服,那时我对这种事还搞不明白。荷莱特大妈成功地把此事掩盖了过去。要是谁做了什么特别坏的事,她就会念经:“我要告诉你爹。”可是极少情况下她会真的那样做。不过我们自己也够聪明的了,看得出她也不敢老是去告状。就算她拎着藤条找我们算帐,可她老迈笨拙,躲开她的藤条还不算难事。   

乔小小年纪,八岁起就跟一伙惹事生非的男孩儿们搞到了一块儿。这一伙自称“黑手*”,领头的是锡德·拉夫格鲁夫,那时有十三岁左右,他爹是马鞍匠,他在家里排行老幺。另外的成员中有两个是家里开铺子的,一个啤酒厂跑腿的,还有两个农场来的,他们有时候想办法不干活,跟帮伙一块玩上几个钟头。那两个农场来的长得块头都很大,穿着紧绷绷的灯芯绒裤子,说一口土得掉渣的方言,其他帮伙成员很看不起他们,但是也没人撵他们,因为他们对于动物知道的比其他人多了一倍还不止。他们两人中有个外号叫“*毛”的,甚至时不时能徒手捉到兔子,要是他看到草从里卧着一只兔子,就会像只张开翅膀的老鹰一样扑过去。当时,铺主之子、帮工之子以及在农场干活的之间的社会界限分得很清,但是一般来说本地的小孩儿在长到差不多十六岁之前,都不会太把这当回事。这个帮伙有秘密口令,还有一套“考验”程序,包括割破手指及吃虫子。他们广而告之地要作人见人怕的亡命之徒,当然是混成了人见人烦的角色,干的也就是砸窗户、撵奶牛、卸门环、整担整担地偷人家水果之类的事。有时在冬天,当农场主允许进田里时,他们会借一两只雪貂去逮老鼠。他们每个人都有弹弓和灌了铅的打猎棍,而且总是在存钱好买一枝娱乐用 ,当时要五先令,可是他们存的从未超过三分钱。夏天时,他们经常去钓鱼、掏鸟窝。乔在荷莱特太太的学校里上学时,经常一星期至少逃一次课,甚至到了文法学校,他还能两星期逃一次。文法学校有个男生,他爹是个拍卖商,该男生会摹写任何字体,给他一个便士,他就能给你伪造一份你妈所写的信,信中说你前一天生了病。当然,我那时万分渴望能加入“黑手*”,可乔总是给我泼凉水,说什么他们不想要什么小孩儿跟前撵后的。   

而真正吸引我的是想到可以去钓鱼。我八岁了,还从来没钓过鱼,除了用一便士一个的网兜捞过鱼——有时用那个能捞到一条背上长刺的鱼。我妈心惊胆颤地不让我们接近水边一步,和那年代家长们什么事都会“严禁”一样,她“严禁”我们钓鱼,而我当时还没想到其实拐过墙角,大人们就看不到你了。但是一想到钓鱼我就如痴似狂,心情激动得难以自抑。许多次经过米尔农场的池塘时,我看到过小鲤鱼在贴水面游着晒太阳。有时,池塘边的柳树下会有一只状若钻石的鲤鱼突然浮上水面,吞下一只小虫子后又潜了下去。那条鱼在我看来算得上是庞然大物,约摸有六英寸长。我曾一连几个钟头地把鼻子贴在大街上华莱士商铺的橱窗上往里看,那是一家卖钓具、枪械和自行车的商铺。我经常在夏天的上午躺在那儿不能入睡,回味着乔告诉过我的那些钓鱼之事,就是怎样和面包糊,浮子怎样猛动,突然往水里钻,然后就感到鱼竿弯了,鱼把钓线往深处拽等等。像这样,鱼及钓具在小孩儿的眼里带上了某种神话色彩,我觉得这难道不是不言而喻的吗?就像有些小孩儿会如此看待枪及射击一样,有些则是对摩托车或是飞机、马匹等等。这种事情不是谁能说得明白或分析出的,纯粹是魔力。有天早晨——是在六月,我肯定有八岁了——我知道乔准备逃学去钓鱼,我决心跟着他。不知怎么地,乔猜中了我的心事,穿衣裳时,他开始向我发难了。   

“听着,小乔治!别想着你今天能跟我们一帮玩,你待家里。”   

“没,我没想,我什么都没想。”   

“没错,你想了!你以为能跟我们一帮玩。”   

“没,我没有!”   

“没错,你想了!”   

“没,我没有!”   

“没错!你想了!你待家里,我们可不想叫什么操蛋小孩跟着。”   

  乔刚学会“操蛋”这个词,动不动就想说。我爹有次无意听见了,就发狠说要抽死他的小命,可是他照样没能做到这一点。吃完早饭,乔背着书包,戴着文法学校的帽子就骑自行车走了,比平时早了五分钟。只要是准备逃学,他总是那样提前走。到了我该去荷莱特大妈的学校时,我偷偷溜了,藏到了菜地后面的小道上。我知道那帮人会去米尔农场的池塘,就算他们会干掉我,我也要跟着。很可能他们会把我痛打一通,很可能我会赶不及回家吃晚饭,那么着我妈就会知道我逃学,然后我又会再挨一通打,但是我都已置之度外,为了能跟帮伙去钓鱼,我可以说是孤注一掷。我也算是够狡猾的,等乔兜了一圈后顺大路直奔米尔农场时,我走小路跟了上去。我绕着树篱远端的草地走,这样几乎到了池塘时,他们一伙才看到我。那是个很不错的六月天,金凤花长到我膝盖那么高。微风轻拂榆树顶上的树叶,大团大团的绿云柔顺厚实,有点儿像是绸缎。那天是上午九点钟,我八岁,包围着我的是早夏气象:纠纠缠缠的漫长树篱上野玫瑰开得正艳,天上飘着缕缕白云,远处是连绵的矮山和围绕着上宾非尔德的淡蓝色树林。可是对这一切我都不屑一顾,心里想的全是那个绿色池塘和鲤鱼,还有他们那个带着鱼钩鱼线及面包糊的的帮伙,就好像他们是在 ,而我要去加入。那时,我开始潜近他们——一共四个人,乔和锡德·拉夫格鲁夫、跑腿小子和另外一个铺主的儿子,我想他的名字是哈里·巴恩斯。   

乔转身看到了我。“老天!”他说,“是我们家那小孩儿。”他向我走来,活像一只准备发动攻击的公猫。“听着,说你呢!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快点儿给我回家。”   

乔和我在火气十足地说话时都会省略掉“h”这个音。我向后退了一步。   

“我不回。”   

“你就得回。”   

“乔,打他耳光。”锡德说,“我们可不想让小孩儿跟着。”   

“你回不回去?”   

“不回。”   

“好,小子!好唉!”   

说着他就冲我来了,他追着我跑,一下一下地揍我,但是我也不从池塘那里跑开,我绕着圈跑。不多会儿,他抓往了我,把我捺在地上,膝盖顶住我的膀子,开始扭我的耳朵——他最喜欢那样折磨我,我受不了那个。我嚎了起来,但还是不肯屈服,不肯回家。突然,其他人倒向了我这边,叫乔别再顶着我胸口,要是我想,那就留下来吧,这么着我就留下了。   

他们带了些鱼钩鱼线和一大块面包糊,全装在一个袋子里。我们每人都从池塘角的柳树上折树枝来削。农场房子只是在两百码以外,我们得别让人看见,因为布鲁厄老头儿对钓鱼极其反感,倒不是他会有什么损失,他只用池塘来饮牛,但是他讨厌男孩儿。他们几个对我在场还有些不情愿,老是叫我别挡住光线,还一个劲提醒我还只是个小孩儿,对钓鱼一窍不通。他们说我净在弄些响动,把鱼全吓走了,而实际上他们任何一个人弄出的响动差不多是我弄的两倍。 ,他们不让我坐在他们旁边,而是打发我去了池塘的另一边,那里水浅,也没什么荫凉地方。他们说我这样的小孩儿保准会把水扑腾来扑腾去,把鱼都给吓跑。我被赶到了下三滥地段,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鱼过来,这个我知道,我好像有种本能知道鱼在什么地方躲着。但是不管怎样,我总算在钓鱼了。我坐在长着草的岸上,手里拿着鱼竿,看着红浮子浮在绿水之上,周围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野薄荷的气味简直能把人熏得闭过气,可是我心花怒放,虽然脸上还有眼泪印和尘土呢。   

天晓得我们在那里坐了有多久,时间越来越接近中午,太阳越升越高,可是谁的钩都没有鱼咬。那天的天气闷热无风,晴朗得不适于钓鱼。浮子浮着一动不动。水面以下能看得很深,就像往一块深绿色玻璃里看一样。在池塘中部那里,能看见鱼就在水面下晒太阳。有时在塘边水草那儿,会有一只水蝾螈滑水而上,然后把四条腿搭在水草上休息,鼻子刚好露出水面。可就是没鱼咬钩,他们一群人老是大呼小叫地说有鱼咬钩,但总是自欺欺人。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热,苍蝇简直能把人生吃了,岸上的野薄荷气味就像惠尔勒大妈的糖果铺里的。我越来越饿,而且想到不知道能不能吃到午饭时,更是越发饿得慌,但是我可以说是静若松柏地坐在那儿,眼睛死死盯着浮子。他们只给了我玻璃珠大小的一块鱼饵,还说那就够我用的了。有很长时间我根本不敢给我的鱼钩换饵,因为每次我把线拉上来时,他们总会臭骂我弄的响动能把方圆五英里的鱼都给吓跑了。   

我约摸在那儿待了肯定有两个钟头后,突然,我的浮子颤动了一下,我知道是条鱼弄动的,它肯定是碰巧路过而且看到了我的鱼饵。要是真的是鱼咬钩,那种浮子动弹的样子是错不了的,跟不小心扯动鱼线时动的样子很不一样。接着,浮子又猛地动了一下,差不多要钻进水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向其他人吼了一嗓子:   

“咬钩了!”   

“扯淡!”锡德·拉夫格鲁夫马上吼道。   

但是马上,有鱼咬钩就是无可置疑的了。浮子直往下钻,我还能看到它在水下,暗红色,另外感到手中的鱼竿也绷紧了。老天,那种感觉真是的!鱼线被猛拉着绷紧了,那是头一条鱼!其他人看到我的鱼竿弯了,扔下他们的鱼竿就冲过来围在我身边。我用了吃奶的劲扯上来,那条鱼个大无比,闪着银光就飞上了天。同时我们全体痛苦地大叫了一声,那条鱼脱钩了,掉进岸下边的野薄荷从中,但是它掉到了浅水里转不过身来,有一秒钟的功夫,它躺在那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乔一下子冲进去,把水溅了我们一身,他用两手捉住了那条鱼。“逮住了!”他大叫道。接着,他把鱼猛地摔进了草丛里,我们全都跪着围住它看。我们可真是兴高采烈啊!那条可怜的快死的家伙上下扑腾着,鳞片反射着彩虹一样的光芒。这是一条巨大的鲤鱼,至少有六英寸长,重量 有四分之一磅。我们看着它嚷得可真起劲啊!但是后来好像有一片乌云罩上了我们的头顶。我们抬起头,看到布鲁厄老头儿就站在我们跟前。他戴着高毡帽——就是从前人们常戴的介于大礼帽和园顶礼帽中间的那种——穿着牛皮高筒靴,手里拎一根粗榛木棒子。   

我们顿时被吓得像是头顶上出现了老鹰的一群斑鸠一样。他将我们一个个打量了一番。他的嘴巴又老又丑,牙都掉光了,加上剃了下巴上的胡须,让他看起来活像是个胡桃夹子。   

“你们这些小子在这儿干吗?”他问道。   

我们在干吗没什么好猜的,也没人回答他。   

“你们在我的池塘里钓鱼,我要你们好看!”他突然咆哮起来,接着就四面乱舞着棍子扑向我们。   

“黑手*”顿作鸟兽散,鱼竿全不管了,还有那条鱼。布鲁厄老头儿追我们追过了半块草场。他的腿脚已经僵硬,所以不能跑快,但是在我们逃出他的击打范围以外之前,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多下。我们把他撇在地中间,他吼着说他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名字,要去告诉我们的家长。我一直落在后边,所以棍击主要都落到了我身上。到我们跑到树篱的另一边时,我的小腿肚上落下了几条触目惊心的棍子印。   

那天的其余时间里,我都是跟他们一帮在一起,他们还没想好我到底算不算帮内的人,但是暂时还没谁撵我走。那个跑腿的小子,他不知编了什么理由玩了一上午,到那时必须回去了。我们剩下的走路走了很久,漫无目的,东张西望,就像大男孩儿们一天不回家时那样闲逛,而且特别是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这是我生来 次像个大男孩儿一样散步,跟从前凯蒂·西蒙斯带着我们的那种散步很不一样。我们在镇边的一条干沟里吃了饭,那里堆满了锈铁罐和野茴香。其他人分给我了一点儿饭,锡德·拉夫格鲁夫有一个便士,结果有人去买了一个“便士大物件”,我们分喝了它。天气很热,野薄荷味很刺鼻,“便士大物件”里面的气让我们打起了嗝。吃完饭后,我们顺着那条白色土路游游荡荡地走到了上宾非尔德,我相信这是我平生 次如此经历。我们还走到了山毛榉林子里,地上铺了一层落叶,树皮平滑的树干直冲云霄,靠顶端树枝上的鸟雀看去就像是小黑点。那时候,在树林里想往哪儿钻就能往哪儿钻。宾非尔德大屋关着门,那里不再养鹌鹑了。在树林里顶多会遇到一个人赶着一车木头。树林里有棵被伐倒的树,树干上的年轮看起来好像是靶圈,我们就对准它扔石头。然后他们用弹弓打鸟,锡德·拉夫格鲁夫*咒说他打中了一只苍头雁,掉到了一个树杈上,可乔说他在骗人,他们于是争执起来而且差点儿干上架。后来,我们去到了一个白垩坑,里面的地上铺了一层落叶。我们喊叫着听回音。有人喊了一句脏字眼儿,然后我们把所知道的脏字眼儿全都喊了出来。我受到他们的嘲笑,因为我知道的只有区区三个。锡德·拉夫格鲁夫声称知道小孩儿是怎么生出来的,据他说就跟兔子一个样,只不过小孩儿是从女人的肚脐眼里生出来的。哈里·巴恩斯开始往一棵山毛榉上刻那个词,可是刚刻了头两个字母就烦了。后来我们绕着宾非尔德大屋走了一圈。有传闻说里边一个池塘里有大鱼,可是谁也不敢进去,因为荷吉斯老头儿,就是那个看小屋的人,也算是在看管整个地盘,他“痛恨”男孩儿们。我们经过时,他正在房子旁边的菜地里挖地,我们隔着围栏向他挑畔,直到他把我们赶走。后来我们到了沃尔顿大路上向马车夫们挑畔,但总是待在树篱的这一边,好躲开他们的鞭子。挨着沃尔顿大路有一个原为采石坑的地方,后来变成了垃圾场, 是黑草莓灌木丛长得盖过了垃圾。那儿有大堆大堆的锈铁罐、自行车架、有洞的盘子、漫长着野草的烂瓶子等。我们在那儿待了将近一个钟头。因为哈里·巴恩斯*咒说下宾非尔德的铁匠收旧铁,一英担六分钱,结果我们用脚踢着找围栏用的铁桩,结果从头到脚都脏得不得了。乔在黑草莓丛里发现了一个鸫鸟窝,里面的小鸟翅膀羽毛还没长齐。在关于怎样处置它们争论半天之后,我们把小鸟拿了出来,先是用石头砸,然后用脚踩。小鸟是四只,我们一人分了一只踩。那时已到用下午茶的时间了,我们知道布鲁厄老头儿说到做到,就等着挨一顿痛打吧,可是我们都太饿了,再不回家就受不了。 我们就溜回了家,但是在回家路上又跟人吵了一架,那是在经过菜地时,我们看到一只老鼠就拎着棍子撵起来。伯耐特老头儿是车站站长,他每天傍晚都待弄那块菜地,而且十分为之自豪。他火冒三丈地追赶我们,原因是我们踩了他的洋葱苗圃。   

我那天走的路有十英里,可是不累。一整天我都紧跟着帮伙,不管他们干吗,我也都试着做一把。他们叫我“小孩儿”,而且一有机会就训我一顿,我多少保持了不折不挠的情神。但我内心感觉非凡,那种感觉你没经历过就不会了解——可是如果你是个男的,早晚你会的。我知道我不再是个小孩儿了,我终于长成了一个大男孩儿,可以逛到大人们找不到的地方,可以撵老鼠、整死小鸟、乱扔石头蛋、向车夫挑畔还有喊脏话等。那是一种冲天豪情,感觉无所不知、无所畏惧,而且总是无视规矩、杀这杀那的。白灰路,衣服上热汗浸浸的感觉,茴香和野薄荷气味,脏字眼儿,垃圾堆的酸臭味,滋滋冒气的柠檬汽水还有里面让人打嗝儿的气,踩死小鸟,鱼挣拉鱼线的感觉——凡此种种,都属于那种感觉。感谢上天我生为男儿,因为没有哪个女的会有这种感觉。   

一点没错,布鲁厄老头儿跑了一圈,把我们都给告发了。我爹阴沉着脸,从铺子里拿了根皮带,说着要把乔“抽死他的小命”,但是乔挣扎着又嚷又踢的,结果我爹只打中了几下。但在第二天,文法学校的校长用藤条抽了他一顿。我也试着想挣扎一下,可是我就那么大,我妈一对膝盖就把我挡住了,她用皮带痛抽了我一顿。结果那天我总共挨了三顿打,一次被乔打,一次被布鲁厄老头儿打,一次被我妈打。第二天,他们帮伙认为我还不能真正算是帮伙一员,我必须经过一番“考验”(他们是从印第安人故事中学来的这个词)。他们很严格地要求在把虫子吞下去之前必须先咬断它。不仅如此,因为我是最小的,他们很嫉妒只有我钓到了鱼。到后来,他们都企图把我钓到的鱼说得不算大。当人们说起一条鱼时,一般趋势是那条鱼变得越来越大,可是我钓到的那条被他们说得越来越小,直到后来,单听他们所说,你还会以为它根本就是和手指头差不多呢。   

可这都没什么,我去钓过鱼了,我看到过鱼浮往水里猛钻,我感到过鱼拽鱼线了,不管他们扯什么谎,这些是他们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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